常生按着肚皮,深吸一口气,把那根4毫米的针头缓缓扎入腹部皮肤,皮肤在指缝下塌陷出一小块专业配资知识网,痛感像是一阵冷风钻进皮下。他屏住呼吸,一股比体温略低的液体慢慢推进体内。
张菲坐在桌前,手机支着,对面是她在社交平台上加的“卖家”。一个年轻女生,躲在昏暗的灯光后,边讲边比划:“现在逆时针,拧三圈。”她咬着牙照做,紧张地转了十几下。咔哒声中,她突然心里一惊——是不是拧过头了?
常生和张菲的经历,是这两年为减肥注射司美格鲁肽等GPL-1药物人群的缩影。最初用于2型糖尿病治疗的GLP‑1类药物,因其强效的食欲抑制与体重管理功能,正在重塑全球减肥市场格局。但令常生和张菲意想不到的是,因为没有及时补针,他们都没能逃过复胖的命运。
在个人选择的背后,是一个被快速激活的产业赛道。诺和诺德与礼来两大巨头率先布局,以Semaglutide(司美格鲁肽)与Tirzepatide(替尔泊肽)为代表的产品迅速打开市场,仅诺和诺德一家公司,在2025年第一季度就依靠司美格鲁肽系列实现了近80亿美元的收入,商业潜力可见一斑。
国内赛道也在迅速升温。6月27日,信达生物的双靶点减肥药玛仕度肽成为国产首批获批产品;与此同时,华东医药、仁会生物等国内上市公司也在加速推进相关临床。
“减重型GLP‑1药物的特殊之处,在于它同时具备消费品的市场弹性与创新药的技术壁垒。”医学专家程知远指出,这种“双跨”属性使其在板块普跌时具备相对抗跌优势,但也使估值定价更复杂。他认为,随着技术门槛逐步打开,真正长期占据市场的,最终还要看疗效、依从性与品牌力的综合较量。
失控的体重、反弹的市场
复胖,像一根回弹的皮筋,在许多用过GLP-1药物的人身上反复上演。
戚伟就是其中之一。他曾在三个月内,从152斤减到了136斤。这一切始于去年8月的一次公司体检,当时医生告诉他,体重超标了整整30斤,建议立刻减重,并开了司美格鲁肽。
从那天起,他每周一次,把细长的针管扎进腹部,开始戒烟、戒酒、早睡早起,那段时间“瘦得很利索”。可到了今年1月,他决定停药。春节聚餐密集,酒菜不断,体重像春联一样贴了回来,一格一格地跳上秤,又回到了原点。
张菲身高1米58、体重110斤,标准体型,但她始终不满意镜子里的自己。她在社交媒体上找到了代购司美格鲁肽的卖家,跳过了医院评估,决定自行注射。
她的胃一直不好,这类药的副作用在她身上尤其猛烈。晚上七点注射,八点开始恶心,胃像被拧成一团。第二天清晨六点,她趴在马桶边剧烈呕吐,从早吐到晚,脱水了,只得赶去医院打止吐针。撑过这一关后她以为终于可以开始变瘦,没想到一个星期后体重又反弹了。
在医院,类似情况屡见不鲜。上海第六人民医院韩晓东医生观察到,很多主动要求使用司美格鲁肽的,是110至120斤的年轻白领女性。这类人在正规门诊通常无法获得处方,但不少人会转向非正规渠道。一些人甚至在经历复胖后,再次回到医院要求继续打针,甚至加大剂量。
常生开始使用司美格鲁肽时,一用就是一年。停药两个月后,他体重又悄然回升了5公斤。
在用药期间,他的体重从95 公斤一路下降到80 公斤,这个数字离他的目标——75 公斤,已经非常接近。可他注意到由于瘦得过快,原本圆润的脸颊塌了下去,颧骨变得突出,眼神里多了些疲惫感。在与医生沟通后,他选择暂时停药,靠有氧运动继续维持状态。
常生留意到,像他这样曾用司美格鲁肽减重、又反弹回来的朋友,最后都走向了三条不同的路。
一部分人干脆不再打针,靠运动续命。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:晨跑、夜骑、有氧训练。他说,比起再回到药物的节奏里,他更愿意和脂肪慢慢掰掰手腕。
另一类人则转向口服药。春节后他朋友圈里好几个人飞去日本买药。“那阵子几乎成了潮流。”他们回来说,效果没针剂快,但副作用轻;但算下来也不便宜——3mg规格一盒30片,日本售价在6900到11000日元之间,合人民币350到620元,比注射剂更贵。
不过口服药没那么好拿。常生说,得有日本医生开的处方,国内处方要翻译认证才能用,手续繁琐。圈内人一般靠华人诊所走“熟人门路”,直接拿处方、买药带走。但担心日本的剂量标准与国内不一致,他权衡后还是决定等国产口服药落地。“目前来看,吸收率肯定比不上针剂。”韩晓东医生提醒,患者期待越高,可能失望也越大。
还有一类人,则将希望寄托在“下一代药物”身上,他们盯上的是替尔泊肽。
该药由礼来公司研发,在SURMOUNT-1三期临床试验中,15mg剂量组受试者平均减重高达22.5%,约等于24公斤,远高于司美格鲁肽高剂量版Wegovy所呈现的14.9%。
常生对它也挺上心。他在社交平台上翻阅过不少海外用户的分享,有人称“感觉像换了一个身体”,也有人说“副作用大太多”。但他最终还是摁住了购买的冲动——这款药还没正式进入中国市场,具体副作用、剂量路径、正规获取方式都还是未知数。他说,自己现在更像个围观者,“盯着看,看得动心,也怕翻车。”
断供、涨价与灰市生意:
减肥神药的现实流通图景
大多数人第一次接触GLP-1药物,都是在白色的医院走廊里。开药前,常生被安排做了一整套检查:BMI指数、血常规、糖化能力、甲状腺功能……几项指标像一串密码,层层筛查,才换来处方上的那一针。
韩晓东医生解释,在正规的医疗机构,能够开出这类药物的主要是三个科室:内分泌、代谢外科和营养科。患者是否符合用药标准,每一步都有章可循。
拿到处方后,常生试图在杭州一家线下药店取药。他提前在App上预约,到时间赶过去,结果却遭遇“空跑”:店员对他的预约一无所知,店内也根本没有库存。他回忆:“没人跟我确认,我还以为流程是自动化的,结果根本没人处理。”
这一现象并非个例。我们走访了北京海淀、昌平,广州天河、海珠,以及珠海香洲等多地十余家药店,发现所有门店均无现货。有店员坦言,目前药品热度虽高,但尚未形成稳定供应链。
常生也动过在线购药的念头。他花时间对比多个电商平台,发现部分平台的店铺已经支持顺丰冷链配送,温控全程在2至8摄氏度之间。但他始终没点“下单”,尽管页面标榜“正品保障”,背后却往往对应多个第三方商家,供应渠道分散。在衡量安全性与便利性的权重后,常生最终决定观望。“对这种打进身体的药,不敢轻易尝试线上渠道。”他说。
除了正规医院和药店,一条隐秘却繁荣的灰色市场,也在悄然滋长。
张菲没有医生开的处方,进不了药房的门。她转而在网络上寻找代购。最终,她以500多元购得一盒原价600多元的诺和泰司美格鲁肽(1.34 mg:1 ml×3 ml)。在社交媒体平台,她发现这样的人无处不在:有人在评论区“自报家门”,有人干脆在私信里主动推销:“有现货,随时可以发。”
常生则注意到论坛中有“求购小剂量装”的帖子,一些人专门挑选能在6周内用完的小规格,以免浪费。韩晓东指出,部分不规范医美机构以“快速变瘦”为噱头,甚至将GLP‑1炒成“一针灵”,不仅乱用人群增加,剂量控制也缺乏科学依据,可能引发生理风险。
品牌集中度高,是目前GLP-1市场的一个显著特征。医生韩晓东指出,临床中能开出的药品仍主要集中于司美格鲁肽和替尔泊肽两款,背后分别对应诺和诺德与礼来两大跨国药企,“替尔泊肽虽然减重效果突出,但价格更高,开药时必须考虑患者的经济承受能力和依从性。”
这种市场格局,源于诺和诺德率先将GLP‑1靶点从糖尿病延展至减重赛道。程知远认为,这一转向本质上是对该靶点潜力的拓宽,“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,谁就能享受早期红利。”他指出,后来者要想取得突破,除了要在疗效、安全性上达到甚至超越,还必须推动医生端和患者端的认知教育,“毕竟在医药行业,最终说服市场的永远是临床数据。”
国产药正在争取这个机会。常生早早关注了信达生物的玛仕度肽,前不久他在京东看到这款药物已开放预约,但每月1260元的价格仍高于他此前使用的司美格鲁肽。程知远指出,玛仕度肽作为双靶点药物,相比传统GLP-1具备机制创新,目前定价相对坚挺,但未来存在降价空间,“这也说明国产药不再只是仿制跟随,而是在积极开辟新路径。”
专利到期倒计时
国产GLP‑1准备好了吗?
一个赛道,两个巨头,一群国产后来者正在追上来。
丹麦药企诺和诺德专注糖尿病与肥胖等慢病治疗,近年来凭借GLP-1产品实现业绩跃升。2024年,其核心产品Ozempic收入约1203亿丹麦克朗(约17 亿美元),Wegovy收入约582亿丹麦克朗(约8 亿美元),肥胖板块收入达651亿丹麦克朗,占总营收22%。2025年一季度,Wegovy继续高歌猛进,全球销售同比增长83%,带动公司肥胖业务同比增长65%,季度营收达184.24亿丹麦克朗(约26.7亿美元)。亚太市场的中国区表现尤其亮眼,同比增长超250%,营收达7.04亿丹麦克朗(约1.02亿美元)。
与此同时,礼来以更快速度逼近市场头部。其减重新药Zepbound于2023年底上市,2024年全球销售即达49亿美元,强势切入市场。2025年一季度,礼来Mounjaro与Zepbound合计营收超62亿美元,占季度总营收逾40%。同期诺和诺德凭借Wegovy和Ozempic录得72亿美元,虽仍领先,但差距已显著收窄。多家机构预测,礼来有望在2026年实现超越,市场格局正加速演变。
面对礼来的强势追击以及Semaglutide(司美格鲁肽)专利即将到期的双重压力,诺和诺德正展现出多条应对思路。从其近期的产品推进节奏来看,三大方向已初现端倪:其一,公司正加快推动口服版Rybelsus的高剂量适应症布局,意在提升对注射剂产品的互补性与患者依从性;其二,Wegovy高剂量标签的注册申请正在推进中,有望进一步拉长核心产品的商业生命周期;其三,新一代复合机制药物CagriSema(GLP-1+Amylin)成为公司新的研发重心。尽管该药在早期Ⅲ期试验中未能完全达到市场预期,诺和诺德仍迅速启动Redefine-11研究,显露出其对下一增长点的高度押注。
从追赶国际巨头,到试图开辟自己的技术通路,国产GLP‑1药企的进化路径正逐渐清晰。2023年,华东医药与仁会生物的相继获批,让市场看到了国产在“双证”落地上的制度突破,而信达生物的玛仕度肽则进一步证明,本土研发已具备从“模仿”走向“原创”的能力。
当下,国产企业正将资源投入至更具门槛的创新领域——包括双靶机制、口服小分子和长效缓释制剂的布局,这种从技术跟随到机制创新的转变,或许将决定下一阶段国产药能否真正跻身全球竞速的主舞台。
随着2026年Semaglutide在华专利到期,仿制药窗口正快速打开,国内企业围绕价格、疗效与供应链的多维竞争已现端倪。程知远指出,“国产药能不能突围,关键还是两点:减重效果和创新机制。”国产GLP-1药物若无疗效上的优效,就必须靠价格打通市场。他强调,真正能赢得医生和患者青睐的专业配资知识网,不仅是更便宜的替代方案,更可能是副作用更轻或靶点机制更先进的新药,“否则,市场不会为平庸产品埋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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